商山想吃🍳🥚🥚

最后一只狼人是在次年开春的时候遣送回国的。狐咖为此专门放了一挂鞭炮庆祝。雪地上的红纸被炸得噼啪乱飞，飘出浓白的烟子。隔着白烟看王也道长，道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老板由于使用三昧真火的缘故，去年一个冬天总是缩在玩具堆里睡觉。而王道长三天两头来喝茶，其实也是来咖啡厅坐镇，防止狼人趁虚而入。我们都很感激道长，私下一合计，觉得道长只能看别人撸狐挺惨的，于是收集工作狐狐换下来的冬毛，戳了一个狐毛毡送给道长。

 

“哎呀，狐毛啊？”道长谢过我们，在手里攥了一会儿，把小狐狸放到对面的桌子上，似乎并不是很稀罕……

 

同事们也开始壮着胆子去给王道长点单。道长看我的小姐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不好意思，说让阿花来吧。

 

我：？？？

 

幸好老板每次都给我解围。他让我去沏茶，说茶叶从他办公室拿，然后坐到王道长对面，“你为难人家小姑娘干什么？”

我老脸一红。我都快三百岁了。

“哎，这不看你在忙嘛。”

“你最近还是少来几次吧，这些小狐狸刚来，还不适应你的味道。”

道长总是临近打烊的时候才来，所有狐都知道他会和老板一起走出咖啡厅，所以端上茶点后也不会赶人。

这时候咖啡厅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大家也无心工作，聚在一起唠嗑，顺便在吧台后面听老板和道长说相声。

等道长歇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慢悠悠地起身，一道回家……说不定两个人回的是同一个家，因为我亲眼看见那条灰格子围巾，今天裹在王道长脖子上，明天又挂在老板的大衣上。

他们要么共用一款围巾，要么共用一个衣柜。

可是无论共用都不对劲啊！要么是他们戴情侣款的围巾，要么他们已经同居！不然以我们老板每天拿粘毛的滚筒把外套里里外外滚个遍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别人共用一条围巾！

 

同事们给王道长点单，不仅出于感激……还因为王道长的气息闻起来没那么骇人（狐）了。所以工作狐狐也敢在王道长附近的卡座玩耍，甚至胆子大的狐狐还趁道长到后院找老板的时候从盘子里叼走一块凤梨酥。

而老板，从上个冬天开始，不再受狐狐欢迎。狐狐们不再喜欢缠着老板，甚至不愿意在老板身边打盹。有的狐狐找我倾诉：老板变了，变得好危险，连他带来的玩具都不好玩了。

 

看着毛崽子们悲伤的眼神，我真的没法开口，告诉他们：“这些玩具都是老板和道长一起给你们买的。”

我和朋友去逛街，亲眼看见这俩人并肩走进宠物店，又提着一大堆宠物零食和零碎饰品出来。老板坐在甜品店里，一边喝奶茶一边掏出一袋狗饼干，指着包装上的字，好像在对王道长说什么。

道长挠挠头，可能问了老板一句：“好吃吗？”

老板当即撕开包装袋，往道长嘴里塞了一块骨头形状的饼干，然后反问道长：“好吃吗？”

 

我只好把老板带来的玩具再次收罗成一筐，在自己的公寓放一段时间再给狐狐们玩。毛崽子们突发奇想，问阿花姐姐你能不能把老板也带回家放几天？

 

我带老板回家？天知道老板和道长每天谁带谁回家！而且我们狐妖吧，一旦长时间吸食某个人的精气之后，就会闻起来越来越像那个人……或者说，那只虎。

 

那天道长踩着下班的点来找自己男友。也许是喝茶喝腻了，又或者受喜欢咖啡的老板感染，王道长那天特别洋气地点了咖啡。

 

给道长点单的同事是个新手，哆嗦着点完单，抱着自己的大尾巴跑到后厨：“阿花姐，我怎么感觉道长要吃狐啊。幸好外面就王道长一个人，要是让普通人看见我的尾巴可怎么办！”

我们看新人哭丧着脸的样子都觉得好笑，说你过阵子就适应了。

像我们这些老油条，连害怕王也道长这种感觉都习惯了，打烊之后把挂在门上的牌子翻个面儿，还能回到吧台后面淡定地核对账目。

“老王，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好。”老板正在比对这几天的营业额，头都没抬。

 

道长打了个嗝儿。

 

咔啦一声，是玻璃杯打碎的声音。新人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一时慌了神，居然想用手去捡桌子上的玻璃碴。我见势不妙，正要冲上前，却听小姐妹凄惨地尖叫着，整个人缩成一只狐狸窜到附近的桌子底下。

我嗅到一股比狼人还恐怖的气息，腿一软几乎跪下去。眼前的王道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脑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两个半圆形的耳朵。

太阳早已落山，连橱窗外夕阳的颜色都黯淡下去。道长逆着光朝我走来，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头顶上是什么——

 

那是一双老虎耳朵！

 

我这次是真的一屁股摔在地上，身后的狐狸紧紧靠着我的背，仿佛一个颤抖的大毛团。

“老，老，老，老板！”

我不知道自己变成狐狸没有，反正把老板叫老了很多。难道这是我八辈子前的祖宗狐假虎威欠下的债吗？老板你怎么引虎入室！一猫一狐，猫狗难容啊！

老板应一声，似乎仍然沉浸在账目表里。当他看到王道倒在我面前，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憋笑。我听到他自顾自地念叨“王也呀王也……”，走到王道长身边还拨了拨道长的耳朵。而发现王道长一个劲儿地打呼噜，感到有人撩拨他，居然顺势翻个身，说狐狸别闹。我看到老板噗地一笑：

 

“几百年了，怎么还是这个小量？”

 

身后的小姐妹终于缓过神来，抽噎两声，抱着我放声大哭，说她就按照王道长的要求上了一杯爱尔兰咖啡，难道咖啡里有毒？王道长不会死了吧？老板会不会很伤心啊？

 

“你说王道长点了什么咖啡？”我忽然想起什么。

“爱尔兰咖啡。”小姐妹抹着眼泪。

“你有告诉道长这里面含酒精吗？”

“好像……没有……”

 

老板把道长扶到旁边的沙发椅上，拿起旁边的棒球帽往道长头上一扣。大概耳朵被压得难受，王道长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搂着老板的脖子，在老板胸前蹭蹭脑袋，似乎想把棒球帽蹭掉。

 

但是那条大型猫尾一会儿翘起来一会儿扫到老板腿上，棒球帽也只能欲盖弥彰。

道长两个脸颊红红的，靠在老板身上，嘴里念叨着清静经和老板的名字，一路走，一路嘟囔。

 

就一个字儿，反反复复——青。

 

小姐妹委屈地噘着嘴，说也没想到王道长一杯就倒呀。我把熬好的解酒汤递到她手上，小姐妹拼命摇头，狐狸耳朵畏畏缩缩耷拉下来。

“去给道长送碗汤，再向老板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轻推着她的肩，把小姐妹送到老板办公室门口。小姐妹总有千般不愿，但在一圈狐狸的注视下还是端着碗进去了。

 

没过多久，小姐妹端着空碗打开办公室的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王道长躺在沙发上，抱着好大一个狐狸尾巴，边睡觉边吸，翻身的时候把老板尾巴扯疼了，老板皱皱眉毛，似乎想把尾巴收回来，但道长抱得紧，老板终是于心不忍地坐在旁边刷手机。

 

我们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戳什么狐毛毡送给道长，人道长早就是有狐一族了！

 

每次我们在茶歇室谈起道长都会啧啧摇头，再看看旁边墙上挂的木牌，那上面刻着老板为狐咖定下的三条戒律，恐怕那三句话后面还有三个括弧，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

 

一、不得谋财害命或主动吸食精气。（但是老板除外）

二、不得暴露自己狐妖的身份。（但是老板除外）

三、不得与顾客发展恋爱关系。（但是老板除外）

 

我本来以为道长和老板的关系，大家心照不宣就好，没想到过年的时候老板自己敲了实锤。族里吃年夜饭的时候，我见到老板，愉快地打了声招呼。

“哟，这不是阿花吗？”背后传来王道长熟悉的声音，我吓得没跳到挂灯上。我赶紧摸摸自己露出耳朵没有，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家里过年！因为不是每一只狐妖都能修炼成人形，所以参加家族聚会的时候，大家都变成狐狸的模样。

 

一只橘猫蹲在我身后，力求自己毛色和狐族一致。大橘的脖子上挂了个鼓鼓囊囊的锦囊，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居然能让道长闻起来如此正常。

“这么多只狐你还能认出来阿花，不容易不容易。”老板走到道长身边调侃道。

“认不出来就听声音呗。”道长打个哈欠，说：“不然你家这么多知狐，我一眼看过去只能把你找出来。”

“老王的事情阿花能帮我保密吗？”老板又把目光转向我。

我敢摇头吗我。

 

老板和道长的事情，已经成了全狐咖公开的秘密了。除了不懂事的工作狐狐，大家只要看见道长，第一反应就是去喊老板。

连老板自己也将那些小偷小摸似的动作全部公之于众，偶尔搂搂王道长的脖子，或者直接对来接自己回家的道长说：老王你去车里等我吧。

道长刚准备走，老板又说把我买的烧鸡先提到车里。

 

工作狐狐们还在看你呢，老板！

 

“唉，算了，烧鸡留下，我去车里吧。”

 

狐狐们快乐地瓜分烧鸡，没看到老板一个人独享道长。暮天薄雪，踩出浅浅的脚印，很快就混入人群里了。

 

【完】

希望不要再被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