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狐历险记
今天北京大太阳，今天老王特别慌。
昨儿个吃完晚饭，老青拿着才签收的快递坐在他身边：“拆开看看呗。”
狐狸把两只手臂搭到沙发靠背上，V字领因为这个动作敞得很开，胸前的一片嫩白和深沉的黑衫对比鲜明。
王也承认，有的时候只露一处肌肤比全裸更加诱人。因为玉体横呈把一切暴露在眼前，已经给人充分的满足感，无须再探索。但若只能窥见一处，尝个鲜，就会变得贪得无厌，忍不住去想看不见的地方。
诸葛青越靠越近，颈子上的喉结滚动着，太容易让人跟着颈子的曲线，把目光往衣服里探。
而王也此时正以比葛优还标准的姿势摊在沙发上看焦点访谈，完全没注意老青。
“又不是没长手。”他啜口茶水，放下杯子后松成一滩烂泥，连脑袋都没转一下。
他直接把快递扔在王也身上：“让你拆你就拆，废那么多话干嘛？”
自家的老王就这么懒，你推一下，他磨叽一步。王也只好一边盯着电视屏幕，一边撕去快递上圈圈绕绕的胶带，手法相当应付。电视里的镜头转向一群鸡仔，手上也传来茸茸的触感。
一掏出来，是对狐耳。就在王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就不受控制地又掏出一条狐狸尾巴。火红色，蓬松的尾巴，绒毛擦过掌心，痒意传到心底。
他想质问，又想叹气，可“老青”这两个字只能憋在肚里。因为名字的主人突然凑过来舔了下自己的嘴角，似是在舔去喝茶时沾到的水渍。
舌尖，粉红色的，伸出来一点，偏不去碰该碰的唇，只在嘴角打转。
这软舌并不能舔去水渍，反倒更加沾湿口角。没有得到滋润的唇忽然干得要命，他按住慢慢缩回去的人，主动索吻。
接下来，嗯，反正焦点访谈不再是焦点，怀里的人才是。王也早就取而代之了狐狸尾巴的位置，任青环着自己的肩耸动不已。
对老王来说，诸葛青的撩拨本是在往火上浇油。用上道具后，简直是在油桶里点火，把欲火炸得四处飞溅。王也一下没克制住自己，最后结束时，饶老青是练武之人，都累到在他的臂弯中不肯睁眼。他把人抱到床上，同样精疲力竭倒头就睡。
次日，他在梦里感到湿乎乎的鼻息，以为是老青在和自己开玩笑，就伸手去够爱人，没想到先摸到俩狐耳。
想起昨晚这对支棱起来的耳朵是如何搔这自己的下巴和脸，自己又如何去咬那双敏感的真耳朵，王也的手忍不住向青的后背摸去。
却摸到了油滑的皮毛。这是……家里的猫？
睁眼，两排利齿咬住了他的手。
这不是人的牙齿，也不是猫的牙齿。
王也缩回手，火红的影子也窜到窗台上，无比警惕地看着他。
今天北京大太阳，把狐狸每一根红毛的末端都镀了金色，像极了他在龙虎山初见青一样。
彼时山坳里的流云正好散开，老青的发梢，也是这样融入阳光中。那天的老青只记得和张灵玉握手，完全没注意到背了个破布包的王也。他当时也不想太关注青。如果投入太多感情，再把人打得找不着北，得多不好意思呐。
可是后来，王也反被迷得找不着北，抱着狐狸一滚，忍不住把狐狸变成了最关注的人。
狐狸？诸葛狐狸？！这狐狸……难不成就是诸葛青？老青变成狐狸了？昨天恩爱的狐狸耳朵扔在床上，狐狸尾巴躺在沙发上，两人的衣服散了一地，床上也有青的味道……
怎么，就突然变成狐狸了？
王也的手上有些疼，但只有牙印没出血。他盯着那双狭窄的眼睛看了许久，竟然只看出了野兽的戒备，而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人性。
手机响了，狐狸惊得一跳，他也一惊，接通后继续和狐狸对峙。
“喂，老青。”
“是我。”
“老王？”张楚岚问道，不过语气也不是很惊奇。毕竟两个人总是睡在一张床上，偶尔接一接对方的手机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把电话给老青，我想问问他们家的武侯神机。”
“呃……他现在……”王也在狐狸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转过身低声道：“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啊？那怎么办？我这事儿挺急的。就耽误他一两分钟。”
“不是……老青他……”
“怎么了？”碧莲的声音有点急，真有点火烧眉毛的意味：“老青怎么了？”
“他变成狐狸了。”
王也说完，才觉得这句话极其沙雕，跟从小孩儿嘴里说出的话差不多。好好一个活人怎么能变成狐狸？不行，他得开阵算算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老青变成狐狸了？”楚岚顿了顿：“怎么就找上老青了……”
王也现在是一头雾水，悄悄侧过身，用余光瞥见仍然蹲在窗台上蓄势待发的狐狸，转过身道：“你相信我的话？”
“怎么不信！哎……”楚岚感叹了两句：“这是公司内部的消息，我本来不能到处说的，既然老青已经……唉，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老王，你知道出马的家仙吗？”
提起出马，王也立刻想到萨满一脉的邓有福。听说如果邓有福能发挥出请来精灵的全部威力，连陆老爷子都难以抵挡。而邓有福请来的家仙，柳坤生，还不是最厉害的精灵……至少邓有财要请的姓灰的仙家，能力就在柳大爷之上。
“你是说‘胡黄白柳灰’五大家仙？”
“嗯。”楚岚叹了口气，又叮嘱王也不要告诉别人，才缓缓道：“五大家仙中，胡三太爷修为最高，脾气也最怪。最近这位太爷厌倦了清修的生活，出来找乐子了。”
王也捏紧了手机，听楚岚继续道：
“这些仙家喜欢附到人身上四处游走。被附身的人，外貌总要发生些改变。如果家仙的修为越高，那么被附身的人就会越像家仙本尊。”
说到这里，楚岚停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给王也接受的时间。
“你说老青变成狐狸了……那就是说……”
就是说，青被家仙附身了。
王也总是叫老青狐狸。老青手机号的备注从第一天存在手机里时，就是诸葛狐狸，后来也没改成老公。甚至昨晚……狐耳和狐尾巴勾得王也用完了家里的保险套。他不敢回头，一想到狐狸戒备的眼神，心窝里就像有冰渣子一样，又冷又扎。
当初青来北京找他时，虽然眼中没有戒备，但总感觉和自己隔了层什么。一层骄傲被击溃后，其残渣铸造的面具。他宁愿在围墙后向女孩F倾诉，流泪，说自己是个烂人，把本来就一塌糊涂的心再撕碎些，也要在面对友人A时挺直脊骨。是有点像狐狸啊，敏感，又傲得很。
楚岚满口保证，要帮王也找到复原青的办法。在挂电话前，他让王也千万不要开阵去算胡三太爷，不然惹怒了仙家，怕是得当场暴毙身亡。
老王放下手机，看见两人合照的手机壁纸，指尖从青的脸上滑过，还有点不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其实身为异人，很多时候不正是以荒唐为常吗？所谓的怪力乱神，他应该司空见惯才对。
狐狸没再蹲在窗台上。王也找了一圈，发现老青正缩在一堆沙发垫里，露出一块黑鼻子。这两天供暖停了，但屋外温度又没起来，狐狸晓得往暖和的地方钻。他现在不打算去招惹狐狸，转身到厨房里，随便弄点吃的，算是早饭兼午饭。
老王在切菜的时候，一直在想，狐狸应该吃什么？家里有猫粮，要不要给老青来一点……他记得狐狸好像是犬科，那待会儿出门买点狗粮？
可再怎么说，眼前的狐狸是胡三太爷俯身的老青。给老青吃狗粮，好像有点不太道德。等老青恢复了之后，知道自己喂他吃狗粮，那自己就要吃土了。
以前山里的狐狸喜欢来道院偷鸡，一口就把喉咙咬断，叼着就跑。等其他的鸡吓得扯开喉咙大叫时，狐狸早就跑到林子里了。
于是他把冰箱里的老母鸡炖了。
老青还窝在沙发垫里，从缝隙里看着王也把一盘鸡肉放到茶几上。
他走两步，转头。狐狸没来吃肉。再走两步，听见沙发垫落地的声音。等王也坐到桌边扒饭的时候，身后传来嘎嘣嘎嘣啃骨头的声音。
狐狸，都喜欢吃肉呀。从前炒一盘青椒腊肉，自己吃青椒，诸葛青吃肉。青一边吃还一边抱怨青椒太辣。
“这是甜椒。”王也炒菜前可扒干净了青椒蒂，剖开后还来来回回用水冲了好几遍，以确定没有残留的籽儿。他去过老青家里，每天清淡小菜，精致爽口。但长时间吃这些，他一个北方人就受不了了。老王偷偷买了瓶万能的老干妈，打算拌饭吃。
诸葛青好奇地吃一口，哭了。
除了在床上，他还没见过老青哭，吓得王也赶快端茶送水，抚着他的背，问：还好吗？
“好个屁。”老青擦掉眼泪，一气儿灌下凉水。
“老青，该你洗碗了。”他随口道，想起人变成狐狸了，只好自己收拾桌上的狼藉。
看着餐桌边空荡荡的位置，他忽然担心老青永远都不会坐这里了。精灵的寿命比人要长许多，也许这位胡三太爷一辈子都附在青身上可怎么办？
拉门传来轻微的滑动声，他搓着盘子，和拱进来的狐狸对上眼儿。这次先低下头的是狐狸。老青四处嗅了嗅，在厨房里转一圈，路过王也时，仍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王也杵在水池边，见狐狸溜达一圈后还不满意，又像巡查领地一样走了过来。这一次，他和狐狸之间的距离近多了，蓬松的大尾巴几乎扫到了他的脚背。
“老青。”他想俯下身，狐狸却在察觉他动作的那一刻快速溜了出去。它蹲在茶几上看王也慢慢朝自己走来，最后坐下来。
“胡三太爷。”王也看着狐狸，认真地作了个揖。狐狸呦呦两声，似乎是在回应他。好歹是理自己一回了。他不知道狐狸能不能听懂他的话，但还是继续道：
“您附身的这个人并非出马弟子，他所修炼的功法与您的神通不合，您附在他身上也……”他说到这，狐狸突然俯下身，扒开了茶几下的抽屉。老青记不得他，竟然还记得这些零食的位置。
只见狐狸用一只爪子按住包装袋，咬住一角用力一扯，梅干就洒了出来。他叹口气，看狐狸吃完梅子干，又望一眼远处的猫咪。
缩在墙角的猫幽幽地叫了两声。从前不可一世的主子，现在只敢待在猫窝附近。看来不仅是自己接受不了老青变成狐狸，猫也接受不了。
“老青，你真的不认我了？”他抚上了狐狸的脑袋，那对耳朵在手下支棱着，甚是发硬。他只是顺着毛发的方向，掌心一次次从脑袋滑到背后。王也从黑水晶模样的眼里看见自己的脸，觉得太僵硬了，强扯出个微笑。
“没关系，没关系……”
尖尖的耳朵软了些，狐狸的眼睛也舒服地眯成一条缝。
他觉得胳膊有点酸，就靠在沙发上，没过两秒就睡着了。
两只爪子搭到大腿上。迷迷瞪瞪，爪子好像变成人的手，颤抖地去摸自己的脸。他好像又听见尖细的声音告诉他：诸葛青变不回来了！
王也揉揉眼睛，果真听到狐狸尖细的叫声。老青抠了抠门，转过头看看王也。“你要出去？”他抄起门边的遛猫绳后，又放下，打开门道：“走吧，出去转转。”
午后的街上，让人生出一种要入夏的感觉，其实现在不过四月而已。狐狸走在自己前面，像是一团移动的火焰，在街上格外引人注目。
也好，不容易走丢。
王也遛过很多次猫，但遛狐狸还是第一次。猫不愿意走路，几乎是被王也拖着往前走。但狐狸就不一样了，狐狸喜欢蹦跳，你要他往东他一定往西。
老王头疼地要命，好不容易围追堵截把狐狸赶到公园里，一人一狐累得够呛。恰逢此时碧莲又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儿，他几乎都不想把手机举到耳边。
“找到办法了？”王也捡把长凳坐下，听到电话那头的碧莲没理他。
“喂？老张？孙贼？”听筒里传来嘟的一声。
四月的第一天，草色已经泛青，侵蚀着的枯黄。远处跑步的人外放着音乐，重金属的鼓点打断鸟啼声。幸而这不和谐的音符逐渐远去，王也又得以听见啾啾的低语。狐狸也呦呦两声，抬头看看树。他以为老青要捉鸟，不料狐狸在脚边踱了两步，忽然窜到王也怀里
他下意识地抱住。
春天是狐狸换毛的季节，有几根红色的毛发沾到王也袖子上，他没立刻拂去，而是紧了紧怀抱。
温暖胸脯后的小心脏律动得很快，王也的心跳也忍不住加速起来。这只捣蛋的狐狸，不知是累了还是良心发现，待在他怀里老实得很，好像之前让王也追着他爬高上底的事不是自己干的。
他忽然想起狐狸的寿命只有十几年，老青该不会……没剩几年了吧？
他吻了吻狐狸的脑袋，沾了一嘴的毛，却兀自微笑，继而依偎紧了狐狸。也许，胡三太爷一直不肯离开老青的身体，老青也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他。
“没关系，没关系。”他低声道，不知道在给谁说。
就算是只狐狸，还是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夕阳。如果自己哪天也变成狐狸了，大概老青会做同样的事情，尝尽一切让他恢复的方法。
狐狸的毛不算柔软，甚至有点扎手。但他却像摸到了最柔软的皮毛，帮狐狸用心梳理着。
“老青，想起来我没有？”他问道，看那三角形的耳朵颤了颤，又恢复平静。
“我可以等，但别让我等太久啊。”毕竟狐狸的生命有限。
后半句话王也没说出来，更加卖力地撸着狐狸。
“啧。”
轻佻的声音飘到耳朵里，却像是滚滚春雷绽开来，震地王也耳朵里嗡嗡回响，眼前也恍惚不已。
诸葛青向自己走来，风衣大敞，被风吹起的几根发丝带着太阳的光晕。
张楚岚一向觉得王也目光长远，可以装下宇宙苍生，而此时此刻则窄得可怜。
老王的眼中竟只有诸葛青一人，其余的位置连自己的一根汗毛也装不下。
“不好意思，你傻得我都骗不下去了。”诸葛青竭力忍着笑。大好春光下，老王一个人悲伤地撸狐狸，好赛在拉一曲二泉映月。这份悲怆，在诸葛青看来格外滑稽，但又生出一分欢喜。
这狐狸是朋友家的宠物，据说特聪明，还会开抽屉。他以为凭王也的智商，再加上今天是四月一日，很快就会发现这是只真狐狸，而不是什么胡三太爷。
谁知道一个术士会被自己骗得在公园黯然撸狐。
诸葛青在楚岚家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老王的电话和土河车，才觉得玩大了。
王也抹了把脸，把狐狸放到一边，暗中自诘：
王也啊王也，一只狐狸就把你给骗住了，身边还有只狐狸精该如何是好？
横竖都要被骗，以他的性子，就让狐狸骗吧。
“说吧，你还想怎么骗我？”王也问道。
爱人清了清嗓子，绷住脸上的笑意：“只有得到真爱之吻，狐狸才能变成人。”
“行，这个容易。”王也推开想往自己身上窜的狐狸，把另一只皮皮狐拽到身前。昨天种的草莓有点靠上了，即便老青穿了件高领的毛衣也没遮住。他要亲的地方比吻痕红润一百倍，撬开贝齿，就有软舌迎上来。
如你所愿。
【完】
·地三鲜专门给浮熙熙产的糖 @看看身后高数线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